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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王母与昆仑山

时间:2022-03-03 10:20:23  浏览次数:

触摸大昆仑(下部)

同此凉热

理性与良知结盟,全球看昆仑

上世纪80年代中期,一场持续五天五夜的大雪暴封冻了整个唐古拉。

银装素裹的美景变成了“千山鸟飞绝”的白色灾难。因觅不到草而冻饿的牛羊家畜随处可见。牧民们忧心如焚却无可奈何。断粮、断柴、断草、断炊,人与畜同时挣扎在死亡边缘。

最可怜的是那些野生动物群,在毫无生路的危急时刻它们竟三三两两地跑到牧民的帐篷边,用那么一种乞求的目光看着它们往日不敢靠近的人类。灾难降临了,它们首先想到需要人的保护和恩赐。可是,自身难保的牧民此时只能报之以惊诧和流泪。

家畜和野生动物群纷纷倒毙,满目惨象。

由省政府组织的几千人的救灾队伍向着茫茫雪海进发了。粮食、燃料、衣物,纷纷送到那翘首以盼的牧民们手中。

可是,那些野生动物群呢?那些用坚韧的生命力向着这个世界展示自己美妙躯体的白唇鹿、野马、牦羊以及麝和猞猁呢?

此刻,这些以食草为生的动物的天使们正遭受着以食肉为生的饿狼的突袭和围食。和饿狼群结成同盟的,还有雪豹、熊和赤狐等;这些平时主要捕食兔子和旱獭的狰狞野兽,此刻恰是在生态系统紊乱失衡的状态下找到了攻击野马和牦牛的空档。

从直升飞机上的目击者提供的确切情报,使人们看到了这样一幅可怖的画面:在广袤银白的雪原上,至少有五六群狼四窜狂奔(少的有四五十只,多的有八九十只),它们突袭而过,将已经冻饿而死或奄奄一息的牦牛野马分而食之,然后又去狂追那些尚在挣扎慢行的野生动物。据说,在正常天候里,狼是不结群的,而在这种特殊情境下,它们便结成强大的阵容以对付猎人或其他对手。狼群是可怕的,而饥饿的狼群就更可怕了。据一位有阅历的猎人说,狼群如果受到攻击,它们会前仆后继,首先将倒下的狼撕碎吃掉,然后再向袭击者发起疯狂的冲锋。它们或者咬断你的喉管,或者被你用枪打死,有我无你,有你无我,决没有任何调和的余地。

担任抗雪救灾任务的某部队战士围歼了一股为数不少的狼群。战士们事先埋伏在山岗上,待狼群涌进山环,便举枪猛烈射击。结果,至少有三十多只恶狼被打死了。可是,就在战士们带着新的救灾任务向着雪原深处行进时,却发现了三三两两被饿狼啃尽了血肉的牦牛骨架,浸透了血渍的雪地狼藉一片。

饿狼群的肆虐是以雪灾的突降为前提的。野生动物的惊人丧失引起了国内与国际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的高度重视。美国动物学家博士乔治·夏勒和青海省的郭聚庭工程师在有关人员陪同下经过艰难跋涉赶到现场。他们乘汽车缓慢地行驶在青藏公路上。驰过纳赤台、五道梁、雁石坪、唐古拉山口,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商计着有效保护受灾的野生动物的对策。

公路两旁不断有野牦牛、野驴、马鹿等缓缓走动,它们驻足望着汽车,用哀哀叫声向人类表达苦难。有一只母牦牛的身后跟着两只小牦牛,紧紧依偎着、蜷缩着,用母子亲情抵御着凛凛寒气。但当两位动物学专家的汽车轻轻鸣叫时,那母子三头牦牛竟挣扎着站立起来,睁着无限温情的眼睛向着汽车致意。两位专家被感动了,他们停下车走出车门,一步步地走到雪窝里去抚摸那几只受难的野性家族。三头野牦牛温驯异常地卧倒在两位专家的身旁,一种人类与动物在特殊境况下的感情交流给这冰雪世界增添了巨大的温暖。当几个小伙子和两位专家从雪盖下拔出枯草塞到三头野牦牛的嘴里时,他们看到那只母牦牛的大大的眼眶里滚出几滴浑浊的泪水。两位专家感慨不已,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德国著名生物学专家奥·海因罗特说过的一句话:动物王国里的一些行为,其实是非常合乎人情的。

然而,愈往雪原深处走,两位专家便愈加感到灵魂深处的负疚和不安。他们先是看到有20多只野牦牛错落杂陈地死在一个山旮旮里,临危毙命前的挣扎情状依稀可见。又在一巨大的斜坡上看到至少有400只马鹿的尸体,一具具都冻得硬如石雕。在那条被称为沱沱河的长江上游浅滩前,有一群疲惫不堪的石羊正在挣扎着登向一座小山包。小山包上有若许枯草露出雪盖,石羊们像看到生命的召唤一样地抢步而上。但它们毕竟已经疲惫不堪,趔趔趄趄中大多数滚落下来,一滚到雪窝里就再不动弹。目睹此惨痛场面的夏勒和老郭立即对一只死羊做了解剖,结果发现石羊胃里只有若许泥土。饥饿像瘟神一样使唐古拉山的大批野性家族死于非命,两位专家只觉得心里在隐隐作痛。

郭聚庭忽然一反常态,疾言厉色地“责问”他的美国同行:“再不能等了!必须坚决设法抢救这些野生动物。你是名人,应该发电呼吁国际有关组织。我担心,再不采取措施,这座世界野生动物博物馆就要绝迹了!”

郭聚庭一方面督促他的美国朋友,一方面以个人名义向北京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发电:唐古拉山发生特大雪灾,野驴、野牦牛、藏羚羊成批饿死。速望拨款救助为盼。

十多天以后,10万元的专款通过有关渠道下发了。青海省野生动物资源办公室采取措施,拨派若干人员购买干草撒于雪野中动物集中的地方。无疑,至少有相当一部分野性家族因此而避免了死亡。

夏勒博士为能准确掌握野生动物的死亡损失情况,以便及时向国际动物协会申请援助,和郭聚庭一起向当时正在灾区指挥救灾的青海省省长宋瑞祥请示,参加了一支由向导、翻译、研究员以及解放军战士组成的抢救小组。在远离青藏公路的茫茫雪原深处,他们把一个又一个濒危的野生动物从死亡的边缘解救出来。满头金发的洋博士和满头黑发的中国专家时而痛苦地老泪纵横,时而又欣慰得满脸笑容,他们和那散布在山山岭岭上的野生群体一起经受着喜怒哀乐的共鸣。

乔治·夏勒博士毕竟是有心人,就在他这次离开青海时,特地由个人捐款雕造了三座告诫人们要爱护野生动物的石碑。石碑分别竖立在那些野生动物经常出没的小径路口,显示了一种现代人类共通的博爱与良知。

几年之后,有关人员曾再赴唐古拉地区考察,就在那三块石碑近旁还有或吃草或饮水或嬉戏的各类野生动物群。一种共生共荣的祥和氛围不禁让人们生出深深的快慰。这大约也是身在大洋彼岸的乔治博士所期望看到的情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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