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丽塔》:一只绚丽的彩蝶
时间:2022-03-03 10:25:14 浏览次数:次
蝴蝶情结
弗拉迪米尔·纳博科夫(1899—1977),当代著名俄裔美籍作家,出生于俄国圣彼得堡一个贵族家庭,因有富裕的家境,他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3岁时,就可以用英文熟练表达,5岁时开始学习法文,到15岁时,他已经阅读了托尔斯泰的全部作品,并且用英文阅读了莎士比亚的全部作品,用法文阅读了福楼拜的全部作品,另外还有数百本其它书籍。7岁那年,他继承父亲收集蝴蝶标本的爱好开始着迷于捕蝶,终身不弃,以至在以后漫长的人生岁月里都与蝴蝶结下了不解之缘,从而形成了他文学创作中独特的“蝴蝶美学”。
据纳博科夫回忆,他对蝴蝶的迷恋源于父亲遗传给他的这种“鳞翅目感情和痛苦”,7岁那年夏天,幼小的纳博科夫在父亲的熏陶下开始走进蝴蝶那五彩缤纷的世界,很快就进入一种痴迷的状态,在仅仅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就熟悉了约20种普通类型的蝴蝶;8岁时,他就大量涉猎像《鳞翅目》,《新或罕见鳞翅目的历史画像》,《英国蝴蝶飞蛾自然史》,《欧洲鳞翅目大全》,《新英格兰蝴蝶》等专业性的书籍,大开眼界,掌握了丰富的蝶类学知识,为他以后进行蝴蝶标本的采集,整理、归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从9岁开始,他陆续把自己新发现的各种珍稀蝶类标本寄给“世界上所有时代最伟大的鳞翅目学家”;12岁时,他已经“开始购买,珍藏稀有蝴蝶的标本,而且贪婪地阅读俄语和英语的昆虫学期刊”,对蝴蝶的敏感和迷恋,让年幼的纳博科夫有了大胆的设想:“似乎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对于我会更加甜蜜,胜过能够凭着一次好运,给早经别人命名的凤蛾的漫长名单增加某些值得注意的新种类。” 1920年,纳博科夫发表了第一篇学术论文——《论克里米亚蝴蝶》,是有关蝴蝶的。
1940年,纳博科夫移居美国,初来美国的生活变化无常,而不变的是每年夏天,他都要携妻带子横跨美洲大陆到洛基山去度假捕蝶。在来美的第二年,他当上了哈佛大学比较动物学博物馆的兼职馆员,专门从事鳞翅目的研究和分类工作。对蝴蝶的研究占用了他大量的时间,每天都要在显微镜下工作至少6小时,以致于后来损伤了视力,但纳博科夫毫无怨言,而且乐在其中。他曾说:“哈佛博物馆的岁月乃是我成年后的生活中最快乐最刺激的一段。”“ 愉快的难以置信的记忆事实上可以和我在俄国的童年相比。”一直到今天,我们仍然可以在哈佛大学,康奈尔大学的比较动物学博物馆以及一些科学院的陈列室内看到纳博科夫采集、捐赠的一些珍贵蝴蝶标本。
1952年,纳博科夫采集到一种特殊的雄性蝴蝶,这种蝴蝶后来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他把这种蝴蝶分为两类,其中一类叫“多洛蕾丝”,英文是Dolores,是拉丁词dolor派生而来的,意思是“悲伤痛苦”。1954年,他把这个从他的名字里孕育出来的“悲伤痛苦”的孩子写进他的小说《洛丽塔》中,女主人公的名字就叫“多洛蕾丝”。这样,一只美丽,灵动,炫目的蝴蝶就翩翩然飞入人们的视线。
《洛丽塔》中的蝴蝶美学意蕴
在《洛丽塔》的导言中,小阿尔弗雷德·阿佩尔说:“纳博科夫的艺术记录了一个永不停息的变的过程——艺术家通过艺术创造而带来的自身成长——昆虫的变形循环是纳博科夫描述这个过程时起支配作用的比喻,因为他一生从事生物考察,在他的脑子里已确定了‘蝴蝶与自然界中心问题之间的联系。’”由此可见,纳博科夫的创作与蝴蝶确实有着割不断的联系,而他的艺术思想与蝴蝶的生活习性以及蝴蝶与自然界的关系密切相关,正是他把这种特有的蝴蝶情结带到了他的成名作《洛丽塔》里,从而形成了《洛丽塔》独特的蝴蝶美学意蕴。
灵感
纳博科夫认为在文学创作中有一种“灵魂的震颤”,这就是“灵感”,在他的《文学讲稿》一书中,他把灵感解释成“狂喜”和“记忆”。“狂喜作为一种纯粹的感情,它没有有意识的目的,但是它在瓦解过去的旧世界和建立崭新的新世界之间的连接上是最重要的”,艺术活动主要就是借助于这种充满创造生机的“审美狂喜”来建构完全新颖的可能世界,“审美狂喜”以其所带来的巨大喜悦瓦解主体与客体,现象与本质,物质与精神,过去,现在与未来等之间的坚实的高墙,把艺术活动的主体带进自由的天地。他还认为:“狂喜和记忆之间的差别主要是气候上的,前一个是热的,短暂的,后一个是冷的,持续不变的。……当时间成熟,作家安下心来编写他的书,他会依靠第二种宁静和始终不断的灵感——“记忆”,这个可信赖的助手会帮助回忆并重建世界。”意思是说,当作家对某种事或物感到“狂喜”,也许这种狂喜只是短暂的一瞬,但它会变成“记忆”,当这种“记忆”与新的“狂喜”发生碰撞时,就会给你“灵感”,让你去重建一个艺术世界。
纳博科夫一生之所以灵感不断,创作颇丰,跟捕蝶给他带来的狂喜和记忆是分不开的,他在自传性质的文章《终结性的证词》中写道:“我在自然中找到了我在艺术中追寻的那种喜悦,两者都有魔力般的形式,都有一种错综复杂的魅力与幻象。据我所知,很少有在情感欲望,野心或成就感等方面能超过对昆虫学的探索的。”而《洛丽塔》一书就是上世纪50年代他在捕蝶的闲暇时间断断续续写成的。纳博科夫自己在谈到这部小说的创作时说:“并无特殊目的,只是一种灵感的反应或混合。”
他把捕蝶认为是“一种没有时间限制的最高享受,一个随机挑选的景点,我站在珍稀蝴蝶和它们喜爱的植物中间,这是一种狂喜,在这种狂喜背后还有更多的但却是难以言述的东西,就像一瞬间我所喜爱的东西突然袭来,感到天地合一,一种对人类命运对位的精神或者对温和的幽灵嘲笑幸运的生物感激的震憾。”小说中亨伯特对洛丽塔那种如痴如醉的迷恋和狂喜似乎可以看作是蝴蝶情结带给《洛丽塔》的又一种影响。
伪装
伪装是蝴蝶生存的本能,关于蝴蝶的伪装,纳博科夫有大段的描述:“摹拟之谜对我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其现象展现出通常联系着人造事物的一种艺术的完美。……当一只蝴蝶不得不像一片树叶时,不但一片树叶的所有细部都被美丽地呈现出来。而且还慷慨奉送模仿蛆虫所钻的洞孔的斑点。‘自然选择’,在达尔文式的意义上,无法解释摹仿特征与摹仿行为的奇迹般的巧合,人们也无法诉诸‘生存竞争’的理论,在一种防卫器官被推至摹仿的精微,繁盛以及奢华的一个极点,远远超出了一种食肉动物的鉴赏力的时候,我在自然之中找到了我在艺术中寻求的非功利性的快乐。两者都是魔法的一种形式,两者都是一个奥妙的巫术与欺骗的游戏。”“保护色”的蝶类它们有与栖息环境相似的颜色,形态,像枯叶蝶,不仅状如枯叶,而且还有虫咬或发霉的斑纹,让捕捉者难以辨认;而“警戒色”的蝶类则摹拟有毒蝴蝶的色彩和飞翔的姿态来迷惑捕捉者,所以纳博科夫坦率地说:“骗术最高的应首推大自然,从简单的借物力进行繁殖的伎俩到蝴蝶、鸟儿的各种巧妙的保护色,都可窥见大自然无穷的神机妙算。”对鳞翅目的研究使纳博科夫深谙蝶类的这些变幻“伎俩”,当然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的创作。阿佩尔说:“纳博科夫对国际象棋、语言和鳞翅目昆虫学的酷爱,促使他在作品里采用纷繁缠绕的模式。”《洛丽塔》创作的虚构性,文本的迷惑性则是蝴蝶伪装特性对他创作的影响的突出表现。
纳博科夫给文学下过一个定义:“一个孩子从山谷里跑出来,大叫‘狼来了’,背后果然紧跟着一只大灰狼——这不成其为文学,孩子大叫‘狼来了’而背后并没有狼,这才是文学。”“艺术的魔力在于孩子有意捏造出来的那只狼身上,也就是对狼的幻觉,虽然孩子最终可能被狼吃掉,但孩子是当之无愧的最初的作家。”所以就这点来看,纳博科夫认为“伟大的作家都是大骗子”“所有的小说都是虚构的,所有的艺术都是骗术”。1962年7月在接受英国BBC电台采访时,纳博科夫说:“洛丽塔没有任何原型,她诞生于我的头脑,此人从未存在过,……洛丽塔是想象的产物。”
其实不光是洛丽塔这个“性感少女”,整个创作都是虚构的。《洛丽塔》表面上看是一部自传体小说,但其叙述刚刚开始就已经暗示了作品的虚构性。作者在前言中告诉我们:《洛丽塔》是一个鳏夫的忏悔,是对自己罪行的供认。《洛丽塔》的作者亨伯特先生以及他的叙述中的主要人物洛丽塔都已经死亡,这明显是在告诉我们:这些文字死无对证。接着,我们跟随亨伯特先生的自述走进《洛丽塔》的情节之中,却马上发现亨伯特是一个曾多次接受精神治疗的疯子。在供述中他多次发誓他的回忆是真实的,但是这相当于建筑在流沙上的碉堡,坚不可摧却瞬间颠覆,读者会相信吗?只有傻瓜才会相信这样一个疯子对自己往事回忆的真实性。而创造这一切的纳博科夫是不是在告诉我们:这所有的所有都是虚构的?
艺术从来不是简单的,最伟大的艺术具有异常的复杂性和迷惑性。纳博科夫说:“《洛丽塔》就像编写了一个美好的谜,其结构和谜底在于你怎样去看待它,”正如作者说的一样,走进《洛丽塔》就仿佛走进了一个色彩斑斓、变幻莫测的世界,身边涌过的一切都似真似幻,魔术的语言,巧合的情节,变换的人物,这就是纳博科夫的艺术魅力。
在《洛丽塔》的前言中出现了一个看似并不重要的人物,维维安·达克布卢姆,这位女作家是被亨伯特杀死的剧作家克莱尔·奎尔悌的合作者,他们一起创作了《小仙女》《父爱》等剧作,其中《小仙女》一剧“在1940年旅行了14000英里并上演了280场”,而令亨伯特痴迷的洛丽塔也被亨伯特称作“小仙女”,他继父的身份带给她的无疑是父爱,但他带着她周游全国,就是在这漫无目的的旅行中,他成功的占有了她,使他们的关系从父女变成了情人,这“小仙女”的巧合到底隐含着什么?
维维安·达克布卢姆(Vivian Darkbloom)15个字母颠倒组合,正好可以组成弗拉迪米尔·纳博科夫(Vladimir Nabokov);亨伯特在草坪街324号,也就是洛丽塔母亲的住处第一次见到洛丽塔,他在“被诱惑的猎人”旅馆的324号房间里第一次诱奸了洛丽塔,他和洛丽塔一起旅行,一共住了324家汽车旅馆,纳博科夫玩弄的这些文字花招以及这些巧合又到底预示着什么?
亨伯特和洛丽塔错过了“魔幻山洞”的戏剧表演,却赶上了奎尔悌和维维安合作的另一出话剧上演。演出结束后,亨伯特说:“我瞥见一眼两位合作编剧的身影—— 一个男人的夜礼服和一个像鹰似的,黑头发,个头极高的女人的光肩膀。”
“维维安真是个人物,我肯定昨天在那家饭馆里见过她”,洛丽塔却轻蔑地说:“你真是个头号傻瓜,女作家叫克莱尔,她已经四十多岁了。结了婚,还有黑人血统”,女作家维维安被洛丽塔说成是“男作家”,是不是在暗示“维维安·达克布卢姆”与“弗拉迪米尔·纳博科夫”之间,“亨伯特”与“奎尔悌”之间的人物互换关系呢?
当亨伯特终于知道剧作家奎尔悌是洛丽塔的另一个诱惑者后,他拿着枪去找自己的情敌,两个人在奎尔悌的房间里扭打在一起,“我们再次倒在地上扭打起来,我们满地滚着,手拉着手,像两个无助的孩子,他的袍子下面赤裸的身体像山羊一般,压在我身上时,让我窒息,我压住他,我们压住我,我们压住他,我们压住我们”,人物间身份的互换达到了顶峰,让人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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