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摊儿
时间:2022-03-09 09:55:55 浏览次数:次
回想少年往事,我其实是最早下海摆摊儿的,远远早于那些“富一代”。当然是盲目的行动,是无意识的冒险行为。
小时候,我特爱连环画,连环画俗谓“小人书” ,记得是一毛左右一本,几分钱一本的也有,最贵的也不过两毛。成套的有《东周列国》《岳飞全传》《三国演义》等,其后又有了《红楼梦》。我至今仍然爱好文学历史,也能嫉恶如仇、富有使命感和同情心,大概也是与此有关吧。至于《红松岭》《青松岭》《小雄鹰》等,现在还能记起名字,但内容早已忘却了。电影版本《特殊身份的警官》,那时是很受欢迎的。我还记得几位画作者,贺友直、施大畏、赵宏本。施大畏先生还经常在早期的《故事会》里做插图,今天不知道还有几人能记得起来。
还没上学以及上学初期,我以看图画为主。其后,学会了查字典,对照着“小人书”里面的文字查字音、查解释,逐步地认识了不少字,懂得了很多道理。那时,爸爸妈妈负担并不重,家庭开支不多,爸爸能挣不少的“副业”钱。每每新华书店来了新“小人书”,我就跟爸爸要钱买。那时妈妈很溺爱我,如果爸爸不给我钱,妈妈往往会站在我这边,帮我把钱要过来。
由于喜爱“小人书”,新华书店成了我的最爱,除了周一盘点不开门,每天都要去那里一趟,有时好几趟,几乎每次都是待到店员要下班关门了,我才恋恋不舍地回家。一闭眼睛,至今似乎还能闻到店里书的香味。
书店的每个角落我都很熟悉,我甚至在书柜底下发现一只硕大的老鼠,它快要死去,还在挣扎。当我告知店员时,她们尖叫着慌作一团。我骄傲地拿起扫把,把它勾出来,推到门口,一用力,把它扫到了大街上。然后,我故作镇静地指着橱窗里一本新到的“小人书”,问:“这一本多少钱?”店员说:“哪一本,《李陵牌》?”其实是《李陵碑》,说的是杨家将中杨业兵败后,在李陵墓碑前感怀,以头触碑身死的故事。可怜我当时只认识“李”字和“陵”字,店员念“碑”为“牌”,误导了我很久,直到学会了查字典才纠正过来。当时人们的文化素质,由此可见一斑。
由于太痴迷“小人书”了,我吃饭时看,走路时看,睡觉前也要看。时间长了,居然对它有了一种严重的“饥渴感”。爸爸妈妈不可能每次都拿钱给我去买,可是书店又到了几本无比好看的“小人书”,怎么办?我得想办法了。那时的书店是封闭式的,不可能窃到,再说了,读书人是不耻于干这个的,我从小就懂。后来机会来了,是我的大弟弟启发了我。那时他非常贪吃,并非吃不饱,而是馋。如何弄钱解馋,“馋人”自有办法。爸爸几乎每晚都会洗澡,他把衣服挂在浴室门口的椅子上。一天,我看见大弟把手伸进爸爸的衣兜里,掏出了钱包。我远远地看着,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见他打开钱包,挑了一张钱,从容地把钱包放回爸爸衣兜里。我的大脑充血,嗡嗡地响。怪不得他能经常弄来好吃的在我面前显摆。原来如此!我要告发他!但转念一想——于是,我也能经常有钱买“小人书”了。但是,好景不长。因为我的一次严重失误,导致弟弟解馋和我买“小人书”的经费来源彻底被切断了。
一天晚上,趁着爸爸洗澡,弟弟拿完了钱,该轮到我了。那天晚上,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紧张得要命,摸了一张钱就跑。等心情平静下来,一看,我惊讶得差点晕了过去。十元!我拿的竟然是十元!诸位,我以前只敢拿一毛的,碰上价格一毛以上的“小人书”,我只能分两次拿啊。十元,绝对是一笔巨款!要知道那时普通干部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是三四十元啊!我蒙了,然后决定放回去。结果,我正在放回去的时候,爸爸洗好了澡,来穿衣服了,我被抓了个现行……
后来,我很少有机会得到钱来购买“小人书”了,于是把自己的和别人的交换着看。我还记得,大家在扉页上都喜欢写上这么几句话:“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借了不还,再借很难。” 我用这种交流方式也看了不少的“小人书”。
某一天,大概是1979年的某个星期六。我盘算已久的摆摊儿即将开始。上午的课结束了,我放学回到家里,把书包清空,装入连环画。一只书包装不下,我找来当时妈妈们普遍使用的“猪肚”包儿,这种包儿很大,大到我把装满了连环画的书包也放了进去。不过,我那时始终以为自己是用了两个包儿。太沉了,我的目的地是汽车站,好在它离家不是很远,大概是400米吧。这“两个”包儿,一路上,我时而扛着,时而拖着。终于来到了汽车站,我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摆摊儿。
那时的汽车站很小。车站的大门小得可怜,就一扇木门。今天我家底楼有三间门脸,回想起来,车站的大门还没有我家的一个门脸大。车不多,人却不少。候车厅里放了4列14张长木椅,两列背靠背摆放在大厅中央,另外两列靠墙摆放。我的地摊就在这里。星期六中午以后,往往旅客比较少,我的摊子可以在放在椅子上。一本挨着一本的连环画铺开了,真是“蔚为壮观”。星期天不上课,我早早就去,人多,只能摆放在地上,椅子是有人坐的。那时没有城管,但咱们得自觉维护市容吧。有旅客过来了,问:“小朋友,你的连环画可以看看吗?”“可以,看一本一分钱。”我的连环画出租生意就这样开张了。这生意总的来说还不错,记忆中,一天赚一元的情况不少。当然,大部分日子是只能赚一两毛钱,甚至只有几分钱的。因为我后来把摆摊儿的时间扩大到周一至周五每天下午放学后了,这时候车站里的人极少,售票员阿姨有时候探头探脑地看看我,眼神哀怜。最后一班车不发出,我是坚决不走的,因为我有为人民服务的执着的精神。我能耗得起,尽管我得回家做晚饭,但这里离家近。
很不幸,我在车站摆摊儿没能长期坚持下去。事后分析,原因有三:一是遗失了不少连环画;二是有几个新人加盟汽车站摆摊儿,恶性竞争;三是我改行了,不再出租连环画,倒腾别的东西了。
对于遗失连环画,我是很敏感的,须知我一度爱书如命啊。因为我太小,有些旅客不遵守“君子协定”,给了一分钱租金后,卷走了我的连环画,我是血本无归。后来,我把弟弟也叫来看摊子,他一开始毫无积极性,后来在我“好好干,每次一颗糖”的允诺下,他有了一些兴趣,但条件往往是要先吃到糖。然而,当糖果化成糖汁流进他的肚子里后,他又“开小差”了。后来,我想出了彻底解决连环画遗失问题的办法:旅客来租的时候,我要他们付押金。遗失的问题解决了,但租看连环画的旅客也很少了。那时候的人经济贫困,岂是一个“穷”字了得?一毛两毛,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至于车站新加盟的几个人,我现在想想都痛恨无比,因为她们不遵守“市场秩序”,简直可以判个“破坏社会主义经济秩序罪”。她们,我说的是几个老太,或胖或瘦,或高或矮。她们共同的特征是都拥有干瘪的嘴唇,满脸的皱纹,由于长期不刷牙,满口的“黄屎牙”,口臭无比。心胸狭隘,谁先到就占据“黄金口岸”,后到的往往不服气,就开骂,直至动手掐脖子。对她们的恶劣行径,车站工作人员的态度,始而无奈,其后劝说,最后赶走,禁止摆摊。
几个老太被赶后,我也遭受“池鱼之灾”,不能再去摆摊儿了。其实,早在第一个老太参与进来的时候,我就萌生去意。因为我抢了她的生意,时时被她欺负,我打不过她。她很高、很胖,指甲长而且尖利。最要命的是她口臭,说话时还唾沫星子横飞,能弄你一头一脸。我害怕,是真的。
我终于不再去车站摆摊儿了,因为我有了新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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