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拍的意义

摘要：通过对现代摄影中自拍这一形式的探究，摄影师自我形象的表达并非信手拈来，而是有思想有内容的摄影创作，是摄影师对自我的剖析，对社会形态体现的一种图像形式及价值观念。

关键词：摄影；自拍像；辛迪·舍曼；罗伯特·梅普勒索普；南·戈尔丁

中图分类号：J404 文献标识码：A 文献标识码：2095-4115（2014）04-92-2

摄影术自诞生以来，已经有了一百多年的历史，纵观摄影史上的各个时期和流派，涌现出无数的摄影师，在这些摄影师的作品背后，你是否曾留意过他们对自我的表达和阐述？当你观看一幅喜爱至极的摄影作品时，你是否会想到拍摄这样画面的摄影师，你是否会寻找他其余的作品，你是否会想了解他的生活和经历？

在摄影史上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拍摄对象的摄影师很多，表面上看似乎可以归咎于自恋情节，如果我们从另一个层面上探究，可否理解为摄影师在寻找创作中的一种新的境界和对生命经历的不同体验？

摄影史上最早的自拍像，可以追溯到1840年达盖尔银版摄影术被公布之际，法国摄影师希伯利特·巴耶儿拍摄了一幅名为《扮成溺死者的自拍像》的照片。在这张照片中与达盖尔争夺摄影术发明权失败的巴耶儿把自己打扮成一名半裸着身体溺水死亡的人，并在照片的旁边写上了一段自撰的墓志铭，大意说自己在对法国科学院失望之余，投水自尽，以示抗议。而恰恰是这张照片，在摄影史的长河中阴差阳错的成为了自拍像和人体摄影的开端。在摄影术发明之初，巴耶儿通过自拍像这一独特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愤懑和控诉，使得这幅照片具有非常珍贵的意义。

再往前追溯到荷兰17世纪的一位现实主义绘画巨匠，伦勃朗· 哈尔曼松·凡·莱因，一生痴迷自画像。在伦勃朗的自画像中，伦勃朗利用侧光照明使脸的一侧被照亮，另一侧处于阴影之中，而在阴影一侧的眼眶之下又呈现出一个倒三角形的亮部。

这样特殊的光线源自于伦勃朗画室屋顶的斜侧面有一个天窗，从天窗照射下来的光线形成了深暗的、长长的阴影，使他画中人物的眼窝、鼻子和下巴都隐藏在这种阴影中，这种光线非常适合体现男子的英雄气概。当摄影术发明之后，这种伦勃朗使用的绘画光线被摄影师运用到人像摄影作品中，这就是一直沿用至今著名的伦勃朗光。

2011年，辛迪·舍曼的摄影作品《无题96号》创造了摄影作品交易的最高纪录三百多万美元，而在70年代她的照片只以每张100美元的价格出售。在舍曼的一系列作品中，她通过化妆、服饰、特定的情节和环境，戏剧般的把自己装扮成各式各样的人物，在她的镜头中，辛迪已不再以自己的本来面目出现，旅行者、家庭主妇、好莱坞明星、孤独症患者、贵妇、古典油画人物、小丑、狰狞的面具，不同的人物，相同的是空洞、漠然、惊恐的眼神。这些人物或许是她性格中多样性的变化，或许是映射当时社会中的某些情景，或许仅仅只是一种单纯的扮演，亦或许什么也不是。

在罗伯特·梅普勒索普备受争议的摄影生涯里，男人和女人裸体、花卉、名人肖像、雕塑是他的主要拍摄对象，整个80年代，肆意张扬的裸体，带有明显情色的意味，而精致的光线和简洁的构图又带领那些健硕、丰满、柔美的肉体回归安静而含蓄的古典美境。罗伯特在作品中似乎混淆了性别之差，在坚定了自己的同性取向之后，他的镜头里出现了大量与情欲有关的场景，同性恋、性虐恋、暴露的男性性器官，在某张照片中即便是这样的暴露，也显得极为绅士。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我只是想让人们知道即使是那些最极端的事物也可以成为艺术。”罗伯特以影像为武器，无情地挑战了世俗的眼光，并成功地激怒了世俗。

在罗伯特所有作品中，他的自拍像尤为重要，从70-80年代，贯穿着他的整个生命。从青春羞涩的少年、性取向显露的中年、身患艾滋病之后的三年，每一时期罗伯特都透过镜头，把自己的身体、情感、姿态转化成影像之剑，面向他的爱人、朋友和对立的人。

罗伯特1975年的一张自拍像，黑白影调，从画面的右侧倾斜着露出一小半上身赤裸的身体，胳膊自然的平伸了出去，整个画面有超过三分之二的留白，卷发、剑眉，清瘦、硬朗、英俊的脸庞，孩童般清澈的笑容，眼神中流露出不能掩饰的喜悦，一幅纯真而快乐的大男孩形象。这个时期的罗伯特应该还不是被誉为“黑暗王子”的那个罗伯特吧。

1980年，罗伯特有几张尤为著名的自拍像，罗伯特浓妆艳抹的出现在照片中，夸张的卷发，身着皮草，像个贵妇般的，下巴轻轻扬起，目光坚定带着一丝傲慢。这既是对社会的宣言，也是自我认同的誓言，在1972年，罗伯特遇到了艺术家和收藏家山姆·瓦格斯塔夫，作为同性的爱人，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直到彼此生命的消失。

时间到了1985年，在罗伯特的自拍像里，他赤裸着上半身，黑色的背景，光线从下自上照亮了他的脸，让人惊讶的是，照片中的罗伯特头上长出了两个魔鬼一样的小尖角，通过底光的拍摄，让罗伯特显得的阴郁、苍白而邪恶，注定了他惊世骇俗，不凡的一生。

1986年，罗伯特生命中最痛苦的时刻来了，他被诊断出得了爱滋病，翌年他的爱人山姆·瓦格斯塔夫因爱滋病并发症去世。在这张自拍照中，罗伯特回归本色，黑色礼服、白衬衣、小领结，黑色背景，被病痛折磨的身体越来越消瘦，眼神中饱含着呼之欲出的痛楚和绝望，面部显得有些僵硬，眉头紧缩，眼眶闪烁着泪光，直视着镜头和你的内心。

两年之后，罗伯特最经典的一张自拍像诞生了，仿佛也预示着他的生命似乎快要走到了尽头，但让人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在这张照片中，同样黑色背景，罗伯特的黑色衣服和背景融为一体，大面积的死黑，画面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向前方伸出，左手则紧紧地握住了顶部镶有一个黑色骷髅的手杖，手是那样的坚定、有力，眼神充满了睿智、平和之光，表情沉稳，生命如同繁华落尽般的从容。面对死亡，罗伯特不再恐惧、不再不安和痛苦，仿若洞悉了一切世事和真理，做好了安静赴死的准备。

他说，我从来没有把我的人生与摄影分开来考虑过，这两者是连在一起的。我确实相信有某种完美存在，实际上我已经成了美的俘虏。

罗伯特·梅普勒索普是个伟大的摄影师，是个超完美主义者，在他那些被誉为黑暗、荒诞、情色过度、淫秽的照片背后，他一直追寻一种传统严谨的古典之美，在他生命中每一个重要的阶段，自拍像更像是他巨大的墓志铭，解读他的自我、本我和超我的矛盾冲突，解读着他的一生。

南·戈尔丁是我还在大学里学习摄影时，接触比较早的一位女性摄影师，当时对南和她的照片充满了好奇，她是第一个敢于把自己的私生活通过摄影的方式，公布于众的女摄影师。在这里强调这个“女”字，似乎有不同的意思，当南把自己被男友喝醉之后殴打的照片，不加任何修飾，这样直白表露出来的时候，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1986年，在南·戈尔丁出版了她的摄影作品集《性依赖的叙事曲》后，被人们冠以“私摄影的鼻祖”的称号。在作品集中南收录了自己被男友打得鼻青脸肿，伤痕累累的照片。她说，我记录是因为我不想忘记被男友殴打的事。在照片里她作为摄影师的角色发生了转变，变成了与被摄者相关联的共同体，不仅从另一个角度颠覆了摄影师和观看者之间的关系，也颠覆了摄影和私生活之间的关系。

在南最著名的一张自拍像中，背景是在一个灯光昏暗的房间，南坐在沙发上，直视镜头，长长的卷发，形成浓重的阴影，两只眼睛因为肿的厉害，一大一小，眼框的下方，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左眼看上去比较严重，眼睛充血后几乎肿成一条线，嘴巴被涂成了鲜红的颜色，表情却十分平静，和刚刚承受到的强暴血腥形成强烈的对比。在这一刻，面对镜头的南成为了被摄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自我救赎的过程，正因为被拍摄成照片中人，我们看到了自身的价值，南说。

自拍作为一种摄影手法，并非新鲜，从那些伟大的摄影师的身上，我们看到的或许是对自我的表露，或许是对本我有着最原始的冲动，抑或是对理想中超越自我的一种幻觉。可无论是哪种，我们看到的是不同于普通生活的另一种体验，另一种向往，另一种精神，另一种实验性的探索。

参考文献：

[1]顾铮.自我的迷宫[M].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3，2.

[2]孙小川.南·戈尔丁[M].长春：吉林美术出版社，2010，7.

作者简介：

杨静，四川传媒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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