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干旱环境中的两栖爬行小生命
时间:2022-03-16 09:42:27 浏览次数:次
新疆多荒漠,多数地区的年降雨量与内地相比是少得可怜。但在这个满是沙石的地方,每一个荒寂的角落都隐藏着生命的迹象。
沙漠食物链
沙漠公路,一条向前看不到头的笔直公路,分割着大漠的形体。一路开车过去,除了冒着热气的黑柏油和晴朗无云的蓝天,一切都是黄色的,宽广而单调。小小的旋风踱着圆舞曲的步伐轻柔地带起黄沙优雅地回转于公路的两侧,敲打着沙土上仅有的几株干干瘪瘪的黄草。草很小很稀,小到蓬开只有半径大概30厘米的一团,稀到彼此的间隔最近也有2米,而远的恐怕要在10米开外了,放眼望去也看不到几棵,这样的地方也会有动物存在吗?
有的。当我们走下路基,开始在没边的沙漠中散开之后,我们的脚步便打扰到这片荒凉地的主人们了——沙蜥和麻蜥,它们受到惊吓四散逃开,留下夹着长长尾巴线的小脚印。沙蜥和麻蜥这类小型的爬行动物在新疆的沙漠、戈壁之中分布得极其广泛,晴朗而炎热的荒漠之上,小小的扰动便可以让它们显出身影。
尽管沙漠看上去是对生命一毛不拔的吝啬鬼,但沙生的植物仍然从沙漠的身上揩出水分,就是这一点点水,让植物有了存活的余地——红柳、沙拐枣等一线治沙战士自然不消说,其他的植物也有很强的生命力。作为最低营养级存在的植物的生长也就带来了昆虫们的光临,亦在沙漠中安家。蚂蚁、甲虫,开始带上家中的虫口陆陆续续的来体验植物们带来的恩惠并繁衍生息。随后一些捕食者也开始觊觎这些软嫩的肉食了,螳螂和蚁狮分别在绿影摩挲的梭梭丛中和漏斗样的沙坑下等待着新鲜的野味,食虫的沙蜥和麻蜥等能够耐受沙漠干旱环境的爬行动物也来了,一个小小的食物链便开始建立。
爬行动物虽然是变温动物,体温随环境的改变而改变,但并不等于不怕冷不怕热,真正能够耐受住冷冻的危险的爬行动物恐怕也只有分布在加拿大的红边带蛇了,而在沙漠的灼灼烈日和很快升温的沙地之间度日也是需要本领的。清晨的日光将这些小家伙们从睡梦中叫醒,纷纷走出夜里防风的洞穴来到地面上。上午的太阳对于它们而言是温暖的,升高体温便于它们猎食。但日照带来的持续升高的温度无疑会要了它们的命,麻蜥开始躲在草阴下休息。沙蜥们则前肢撑起,将腹部抬离地面,防止背腹受热导致休克。
背上多为沙粒的黄色和褐色相间的斑纹,只要它们定住不动,发现它们也绝非容易的事情。一旦受到惊扰,这些小家伙就拿出看家的本事:跑,来保住一条性命——无论是沙蜥还是麻蜥在逃跑上都是有一手的。逃跑,速度快是不可或缺的,必要的时候断掉尾巴是麻蜥另一个丢卒保车的技巧,如同我们儿时看到的壁虎断尾一样,这条尾巴断掉后不断的扭动,迷惑敌人而给麻蜥的逃生创造了空间。沙蜥与麻蜥不同,很少见断尾的个例,但有着比麻蜥更优越的自身条件来提高速度——四肢指上梳齿样的鳞片,这在松软的沙质地面可以协助它们的尖爪,使其能更稳当也更迅速、安全地跑回它们的安乐窝。
夜晚地面的星光
沙漠的夜色是非常美丽的。落日之后,星星开始装点颜色渐深的夜空,由于新疆地偏,人口稀少,多沙地带更是人迹罕至,纯净无污染的空气加上缺少人为光线的干扰,星光便格外的清晰和明亮。慢慢的,一道银河便出现在头顶的天空之中。
与天上那些遥远星光相对的,当打开手电向远处照去,沙丘上面也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稀疏光芒。有些生物常识的人是知道的,很多动物眼睛的虹膜在强光照射之下会反光,远处看来便成了星星一样的光点。没错,这光确实来自于动物,不过并不是人们熟悉的大型哺乳动物,这些光点属于一种和壁虎类似的动物——沙虎。
沙虎与我们熟知的吸爬型壁虎相同,它有着一双大眼睛和一条肥厚却脆弱的尾巴。不同的是,走爬型的沙虎将壁虎为攀壁用而发展出的膨大的指趾足垫结构特化成了腹面附生粒鳞的细指趾,并且具有了类似沙蜥的栉缘结构,用来适应在松软沙地上的生活。它们夜间行动来避开白天的高温,日出之后,便躲在植物根处的小洞穴中。
吐鲁番沙虎便是沙虎中的一种。比起它的同门们还有很多其他的蜥蜴,尽管这些小家伙同样是披鳞挂甲,但它们有着更“娇嫩”的皮肤,擦破这层松松的皮肤比令它断尾巴还要容易。与此相对的,吐鲁番沙虎的皮肤有着更强的修复能力。
沙漠之中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风是比烈日和高温都要来得勤的常客,风沙也是这些小动物必须要克服的难题,娇气的眼睛是禁不起风沙的袭击的。与人的睫毛功能类似的,沙蜥在眼缘具有锯齿状的特殊鳞片,能对眼睛作更好的防护。当然,大风的天气中沙蜥也会减少活动。天生一双大眼睛的沙虎,需要更得当的保护——眼睑的缺失就要靠着眼上覆盖的一层透明薄膜来实行对眼睛的保护功能了。
对于那些有着真正睫毛的哺乳动物们,对于风沙当然更是无所畏惧,而且还要比变温爬行动物们多一些灵活性。如果植被再多一些,那便更热闹了,沙地上会留下很多动物的印痕,筑巢的、觅食的、捕猎的,各式各样。恒温而多毛的哺乳动物大多在缺水并骄阳的作用之下,都会选择在夜间活动,天亮后在那一片单调的沙地上便留下了生意盎然的痕迹。
沙下的隐者
说到蟒,人们自然会想到热带丛林、鳄鱼杀手、神出鬼没等等词汇。新疆也是有蟒的,只不过它们生活在沙砾的丛林之中,对于在沙地上的小动物们而言同样称得上热带蟒类的名号。这就是沙蟒,一种成体身长还不足1米的小型蟒类,世界上最小巧的蟒族成员。
沙蟒在新疆有着“土棍子”的绰号,——短粗精干的身体,头颈之间没有什么区分,沙土样的斑纹,如果论长相,说那些诸如水游蛇、花条蛇之类纤细欣长的蛇们是贵族的话,那么有着憨厚的面容,平铲一样的头型,筒型身材的沙蟒便是不折不扣的庄稼汉。然而正是这“土气”的造型,让它对于它的生活方式有着更好的适应。沙蟒是依靠在沙地土窝之中不断的钻探和伏击来猎捕的——鼠、蜥蜴、鸟,一切可以路过它“食盘”的小型动物。可能很多人会有疑问,没有四肢也能挖沙子?能的,沙蟒铲子一样的头钻起沙子来很方便,不要怕伤到它们的眼睛,蛇不会闭眼睛,原因就是它们将上下眼睑愈合形成了一道透明的薄膜,是隔绝外来伤害的最好方法。即使在沙子中穿梭,那些打磨也不会伤害到沙蟒的眼睛,随着它们的成长,这层旧“眼皮”会随着全身蜕皮而脱落,由里面新生的眼皮来继续保护它们的眼睛。
“沙泳”是人们对沙蟒行动方式的贴切形容,它只在地表下浅层的沙中活动,在沙表留下逶迤的痕迹。有经验的人会知道,沙蟒会在大风天里现身,原因就在于此——风吹去最上层的沙土,沙蟒就自然要暴露身分了。不过这对于它们而言并不代表性命之忧,而同样在沙漠上留了痕迹的跳鼠便不同了。依稀的气味和模糊的足迹把沙蟒引到了跳鼠的家中,这家的主人便只能以性命来招待这位肉滚滚的食客了。
每年的7月左右,很多小沙蟒降生在世上。挖沙能力超强的沙蟒妈妈并不像海龟一样产卵在沙中让自然来孵化,而是直接将发育完全仔蛇产出。不少蛇类也会采用这种方法来进行生育,给它们娇弱的后代尽可能最好的照顾。
胡杨林地的主人
胡杨那种百年不死、千年不倒不腐的特质使其成为一种被人广为传颂、赞扬的树种。在摄影作品中,黄昏的沙漠配上虬曲的胡杨枯木,总是显现出一种极其坚毅和悲壮的张力。胡杨在生时也确实是这样——它发达的根系拼命的汲取着地下的水分和养料,在如此的荒漠地带中经受着大风和干旱的锤炼生长成为粗壮的树木,这是一件何等不易的事情!
胡杨林如果以其树木的密度计,恐怕只能达到人们对“林”的密度概念的一半——胡杨与胡杨之间,太过于稀疏了,只有在很远处看去才会有泛指的林地的感觉。胡杨之中可能确实有像想象中的那种在大漠中孤独而艰难的存活少数,但来到林地之中,脚下的土壤却并非沙质,而是一种类似被晒干的淤泥的样子,非常干燥、遍布裂痕而且很松软。罗布麻、芦苇,这些近水生长的植物填充着胡杨与胡杨间的大片空隙。同时,这些植物的存在也就暗示着水在地下的埋藏——尽管地面皲裂如同钧窑瓷,但这片地方无论在空间上还是时间上距离水都并不会太远。胡杨林便抓住了这多变的水域,在沙漠之中撑起了一片郁郁葱葱。在南疆,这样聚集了胡杨的林地,就是新疆岩蜥的栖息场所。
新疆岩蜥与沙蜥同为鬣蜥科的成员,但岩蜥的体型要大得多。相对于沙蜥那种圆润温和的长相,岩蜥更符合“鬣”这个字,高高的眉头、圆瞪的眼睛、包围住耳孔和头后满是棘刺的鳞片、鲜明的花纹,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质。岩蜥,故名思意,这名字一定与其攀岩的习性有关。而事实上,胡杨林中并没有太多岩石可攀,岩蜥是栖息在胡杨上面的,白天活动,同样是利用阳光的照射进行捕食活动。同时,被这种高热低湿多风的环境雕琢的千姿百态的胡杨也是岩蜥良好的庇护所。那些天然而成的树洞和缝隙不仅可以被岩蜥利用来躲避敌人的攻击,也是对这里喜怒无常的气候的小屏障。就这样,即使鸟类也很少见的稀疏的“林”中,它们一直存活下来,并且繁衍生息。
向干旱进军的勇者
说到两栖类,人们自然联想到蛙、蝾螈,那些有着滑溜溜的身体,在湿润环境中生活的动物们,其实并不尽然,在少水的荒漠之中生存着少数不需要太湿润环境的两栖动物,绿蟾蜍就是其中之一。尽管对于新疆绿蟾蜍的分类一直有所争议,抛开这些不论,这里的蟾蜍与内地那些被称为“癞蛤蟆”的家伙相比,要秀气得多——身上那一块一块的“癞”要平的多,看上去很光滑,再加上灰底绿斑的纹路和那双大眼睛,这个像貌就不像内地蟾蜍那么令人敬而远之了。
尽管如此,它们仍然不能像蛙一样轻盈起跳,只能拖着憨厚而肥胖的身体慢慢爬行。拥有这样的五短身材,绿蟾蜍也不可能畅游于急水之中,一条浅溪之内,可以见到绿蟾蜍和蛙的同域分布,蛙占领着水流急促的溪流的主干,蹬着它们长而肌肉结实的大腿逆流而上;蟾蜍们则退到了溪流边缘被冲出来的一块块小水坑中休憩。虽然在水中的优势蟾蜍绝比不上蛙们,但到了较为干旱的地方,绿蟾蜍就要更为适应了。一旦绿蟾蜍的蝌蚪收回了它们幼年的尾巴,它们之中的不少便会趁着一场雨来离开那片安全而食物丰盛的幼儿园,开始向外拓展它们的居住范围。
当然,不惧怕干旱并不等于绿蟾蜍们可以像沙蜥们一样在沙地上接受太阳的炙烤。它们更愿意呆在并不非常干燥的土洞之中,避开刺目的阳光,过着昼伏夜出的生活。通过仅有的雨水和雨后迅速变换的积水地,绿蟾蜍就在不停地向绿洲之外扩散着,并在来年繁殖季节再次聚集,在春季宝贵的雨水之中产下它们的后代,以此而繁衍不息,将两栖动物的足迹踏到了干旱的温带荒漠之中。
小水塘中的贵族
在新疆的所见所闻中,水是最多变的,可能刚走过一条干涸的河道不久,就会遇到大水冲断路的情景。也有并不大的湖,被山上冰川晒化的雪水冲刷下来漫过地面而变得广大。然而无论水面是大是小,只要水中能长得出小片的芦苇丛,水就等于生命。
一旦水冲下山便不会受到任何的约束,时常会在低洼的地方成了一片小塘,其中能够有幸成为水的常驻地的水塘之中便会生出小片的芦苇。水是沙漠无常变换的气候的忠实跟随者,水的变化也就让这些忠实跟随着水的水蛇随着水一起迁移变化,过着渔猎的生活。虽然名为水蛇,但是作为爬行动物的它们仍然需要依靠肺来作为呼吸的器官,与海洋中的鲸类类似,水蛇是需要浮出水面呼吸新鲜氧气的。每当它们呼吸休憩之间,便可以苇丛中便看到一个小巧的脑袋支出了水面,这片水就是它们的保护地,受到惊吓便迅速却优雅的游弋远去,在水中消失了踪迹,等待着下一次安全的呼吸契机。
棋斑水游蛇就是它们之中最为常见的一员,蛇如其名,长着国际象棋棋盘一样的花纹。对于所有淡水中捕猎的蛇类,水只是它们的猎场,填饱肚子的水蛇不会留在水中,而是寻找一片可供栖息的更干燥而隐蔽的场所休息。然而一旦离开水面,棋斑水游蛇那份水中的从容便不见了。被干扰后它便喷气发出很大的声音来威吓敌人,而且其在陆上的逃遁速度决不下于一般的陆生游蛇——迅速地离开危险并找一个临时的容身所,蜷缩起来等待危险过去。
棋斑水游蛇的近亲,同样在新疆有分布的水游蛇的长相就更为出色,灰绿稍深的体色,颈背橙红的蝴蝶结纹饰,纤细妖娆的姿态,机警的动作,都堪称淡水生游蛇中的翘楚。和它的近亲棋斑水游蛇一样,有着敏感而羞涩的性格。尽管被惹急的它们也会对你呼呼地喷气,但事实上并不会造成什么威胁。蛇大多是很胆小的,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种代表了阴险和奸诈的脸谱形象。不去激怒它们,它们也决不会与人为难,这点无论对于毒蛇还是无毒蛇类都是很适用的。对于它们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人,并不能食用,而只是个打破它们安宁生活的冒失鬼,兔子急了尚会咬人,何况蛇乎?对于蛇类那份无奈的威吓,我们是否该在棍棒相向之前有一份反思和理解呢?
新疆地处温带,到了九十月份骄阳也抵不过寒风,在冬天来临之前,这些两栖爬行小动物们已经找好了冬日的居所,安静地睡去,等待着翌年惊蛰的光临和下一轮的生机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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