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仰历史楷模,吐露抑己心声
时间:2022-06-02 10:00:03 浏览次数:次
【摘 要】《史记》塑造了一系列光辉的人物形象。从这些人物身上,我们分别读到了一曲曲礼义道德的赞歌、忠诚知己的颂歌、隐忍求得的挽歌、慷慨英雄的悲歌,感受到了作者独有的道德理想、精神追求和抑己之情。
【关键词】《史记》 人物形象 道德理想 精神追求
合上《史记》,眼前不禁呈现出一个个性格鲜明的形象:项羽、李广、鲍叔牙、韩信、侯嬴、程婴、荆轲、屈原、孔子、高渐离、田光、樊於期……然而,他们的身上又无不浸染着悲情色彩。创作缘于激情,如果不是创作者的切身体验,又怎能以如此悲悯的情怀,唱出响彻长空的歌声?今天,让我们再次走进作品,瞻仰太史公笔下的人物楷模,从这些人物身上,我们又能读到作者怎样的道德理想、精神追求和抑己之情呢?
一、礼义道德的赞歌
司马迁出身应该也是士大夫家庭,虽不是什么高层的贵族,却也世代为朝廷史官,周朝时还任过朝中大司马,最起码是世代书香。司马迁的家族理念还是很强的,否则他不会在《太史公自序》中用那么多的笔墨来介绍他的家世。他的父亲也是很看重自己的职责,还为不能随天子参加封禅大典郁结而死。他自己也为狱中遭受非人的迫害而在列举一系列士大夫受刑苦狱后呼喊出:“古人所以重施刑于大夫者,殆为此也!”说明司马迁还是非常赞赏古代贵族以礼治国的社会秩序的,他还是从心里对礼崩乐坏的秦末汉初的社会秩序持反感的,所以他一直对重礼仪、道德高尚的人崇拜有加,礼赞有加。他对孔子、屈原的态度正说明了这一点。
《太史公自序》云:“周室既衰,诸侯恣行。仲尼悼礼废乐崩,追修经术,以达王道,匡乱世反之于正,见其文辞,为天下制仪法,垂六艺之统纪于后世。作孔子世家第十七。”透过《孔子世家》,我们不仅可以大致了解孔子的一生,更可以深切感受到他的为人,感念他的孜孜不倦,了解他的博学多才,更叹服他“一以贯之”的人格和坚持自己主张决不放弃的精神。《孔子世家》云:“后世知丘者以《春秋》,而罪丘者亦以《春秋》。”这不正隐含着作者著《史记》之执著理念吗?屈原忠贞爱国、志洁行廉、刚正不阿、才华横溢,却因小人谗言、昏君当道而屡遭贬黜,直至流放,最后自沉汨罗。千古忠贤,途竟一辙,其坎坷一生与史公是何等的相似。所以作者在《屈原列传》中说:“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以自况《史记》之成,基于垢辱。正因为这样,前人在评论《屈原列传》时曾指出:“史公与屈子实有同心。”“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历史的磨炼中仍然熠熠生辉的孔子、屈原思想不会在我们这个时代里被冷落。
二、忠诚知己的颂歌
在《史记》中,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些自刎、自刭的小人物,放在21世纪的今天,他们的壮举令人费解。《刺客列传》中的田光,一大把年纪,应该没什么所求的了。太子丹对田光说了什么,老人家实际上是不会在乎的,也犯不着在乎!况且太子丹不过按常理叮嘱了几句。但他会见荆轲时,拔出剑来自刎而尽,于是在田光的面前,荆轲那一点对生的顾恋立刻也消融了。可以这么说,田光之死,是将荆轲逼上了绝路。他以自虐般的行为将荆轲推向不可知的前路,从而促成荆轲下决心刺杀秦王。死就这样在田光手里成了一种可以掌握和控制的东西,死本身是种毁灭,但在《刺客列传》中,司马迁却将田光的死亡锻造得如此光彩熠熠。值得一提的还有高渐离,他是荆轲的生死之交,荆轲刺秦不成,高渐离为了给他报仇,用烟熏瞎了自己的双眼,以乐师为名上殿献艺,凭借听力判别秦王的方向,然后击柱杀他,最后当然是没有成功,高渐离也因此而遇难,他这么做只为了给荆轲报仇。
同样,司马迁以丰富的感情、娴熟的技艺,把《魏公子列传》中侯嬴的形象刻画得十分完美,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侯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他为什么要自杀?信陵君听了侯嬴要自杀的诺言后却不加劝阻,这又是为什么?我们知道,侯嬴是一个头脑冷静却又热血满腔的人。他在信陵君辞行赴军时提出将以自刭送公子,不是毫无意义的一时的“侠义”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抉择。这主要也是为了激励朱亥,同时也为了坚定信陵君夺晋鄙军以抗秦救赵的决心。显然,他的这一决定,是基于对晋鄙、魏公子、朱亥等的为人有所认识,对夺晋鄙军权的危险性也作了深刻的分析而作出的。为使自己的计划能完满地实现,只有一种抉择:以死激励朱亥。因为对于朱亥,以死报知己的行动,比之千言万语的说理更有说明力,更能坚定其决心,激励他小心在意,务必成功。
这些人物都寄托着司马迁的一种理想道德。他歌颂那些忠于知己、能为知己者奋勇牺牲的人,而憎恨那些朝秦暮楚、不念旧交,甚至落井下石、卖友求荣的败类。司马迁歌颂田光、高渐离、侯生的“士为知己者死”,正是为了嘲讽汉代官僚社会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里,司马迁是有切肤之痛的。当他犯了法,“家贫,财赂不足以自赎”的时候,“交游莫救,左右亲近不为一言”。只有到了这种时刻,他才深切地体会到那种“忠于知己”,那种能“急人之难”、“脱人于困厄”的侠义行为是多么的可贵;而那种朝秦暮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势利小人是多么的可憎。这种爱憎在《管仲列传》中也同样能够读到。
三、隐忍求得的挽歌
《赵世家》中的程婴和公孙杵臼也让我们情郁于中。他们都是晋国大夫赵朔的门客,在赵氏遭屠岸贾之难,满门被诛、门客四散之时,他们为了保全赵氏遗孤而共同定下密计,由公孙杵臼买取别人的孩子冒充赵氏孤儿,让程婴去告发。公孙杵臼被屠岸贾杀害后,程婴又历尽艰辛,将赵氏孤儿抚养成人,并报仇雪恨。最后程婴也自杀身亡——“下报赵宣孟与公孙杵臼”。按明代学者何孟春所说,程婴自杀为“下报赵宣孟与公孙杵臼”只是托辞,因为如果程婴自杀只是为去回复赵氏昭雪的结果的话,说明死去的宣孟和公孙杵臼确实有知;但如果地下的灵魂真的确实有知的话,那赵武后来的事应该无所不知,何必要等程婴来回复?话再说回来,如果地下的灵魂什么都不知了,程婴去给谁回复呢?所以不存在什么去地下回复的话,只是讲给不谙世事的赵武听的罢了。那么如果程婴的死不是为了去地下回复使命,那他的自杀又是为什么呢?透过文本仔细琢磨,我们可以看到,程婴原本能活着就是一个极其艰难的壮举。他身负忘恩负义、出卖朋友、残害忠良的“骂名”,偷出赵氏孤儿来到了山高谷深、僻静荒芜的盂山隐居起来。这一隐居就是十五年,赵氏孤儿终于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汉子。苍天不负有心人,程婴与赵武,在朝中韩厥的帮助下,里应外合,灭掉了权臣屠岸贾。赵氏的冤情大白于天下,程婴的忠义大白于天下,公孙杵臼的忠烈大白于天下。可最后的程婴,并未品味胜利的美酒,十数年聚积的丧君之痛、丧友之痛一并袭上心头,程婴自刎而死。程婴之死,实际就如何孟春所说:“古人不肯欠人一死,其心不苟安一日之生如此。”“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信念让他觉得在“下宫之难、赵朔灭门”的那一刻就应该与赵氏一族一同赴死的,最终没死成,是为了藏孤救孤,这是救主报主的最重要的一着棋,这步棋一赢,他这条命的使命也就完成,因为这步棋上拴着的是两条命,一条是公孙杵臼的,一条是程婴自己的,公孙杵臼早已长眠地下15年,自己怎能多苟活一天呢?
其实,“赵氏孤儿”这个故事从唐代以来就有人怀疑它的真实性,学者们纷纷指责它并非信史,有人还作了很细致的考证。可作为司马迁,一个严谨的讲究“实录”的史学家为什么竟把一个不一定真实的故事写进正史?司马迁想通过这个故事告诉后人什么呢?可以肯定的是,是赵氏家族的传说正好触动了司马迁内心的隐痛,触动了那根生与死的弦,引发了这位太史公对生与死的更深层次的思考。在《赵世家》中,遭受宫刑之辱、早已欠祖宗一死的司马迁通过公孙杵臼、程婴与赵氏孤儿的一段野史,抒发了他不为人知的心声:危急时刻,为了家国天下,死是容易的,且可死得慷慨悲壮;可生者却要承受比死更惨痛的煎熬,这岂是一句“忍辱负重”便可消解的?所以在这里,赵氏孤儿不仅仅是一个家族复兴的希望,更是一种信念不灭的传承,也暗示了司马迁自己撰史不辍的苦痛信念。他忍辱负重,挣扎着要活下来,不是贪生怕死,也不是顾念家人,而是要完成他那部“草创未就”的《史记》。残酷的刑罚酿成了司马迁的悲剧,坎坷不平的人生道路打碎了司马迁对未来种种美好的幻想,但他能站在现实社会的基础上思考问题,他的思想也得到了一次升华。
四、慷慨英雄的悲歌
《史记》中写得最为壮丽动人的,是英雄人物的悲剧命运。《李将军列传》是司马迁的呕心沥血之作,历来被誉为史传中的名篇。李将军即西汉名将李广,以勇力才气知名于时,号称天下无双,然而一生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竟未有封侯之赏,最后以军行失道获罪,愤而自杀。《淮阴侯列传》中韩信是一位杰出的军事家,知兵多谋、勇猛善战、信守诺言、知恩必报,有见机察微之智、当机立决之勇,负经纬之才、济世之能,能知天下兴亡,能察兵之生死,“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然而英雄的结局却是钟室蒙冤。《史记》生动记载了李广、韩信的生平事迹,多数人认为是满洒同情泪水的翻案史传。他们为追求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以及为之不惜忍辱负重的牺牲精神,都直接与司马迁的感情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与契合。这种精神上的共鸣与契合,是司马迁愤懑抗争创作心理的集中体现,也是形成《史记》中优秀传记文学作品的基点。在这些传记中,司马迁满含悲愤之情塑造了悲剧英雄的形象,并有力地揭示了封建统治阶级刻薄寡恩、排挤人才是造成悲剧的主要原因,这个时候不难想到司马迁的境遇:司马迁因李陵之祸处以宫刑,出狱后任中书令,表面上是皇帝近臣,实则近于宦官,为士大夫所轻视。这样看来,司马迁之所以如此倾慕《魏公子列传》中的信陵君,以满腔激情歌颂信陵君,是与他自己的遭遇和悲剧意识分不开的。他后来在《报任安书》中就以“士为知己者用,女为悦己者容”感慨世无知己,感慨自己“虽有形而不彰,徒有能而不陈”,深叹“何穷达之易感,信美恶之难分”(《悲士不遇赋》)。当他身陷冤狱时,“交游莫救,左右亲邻,不为一言”(《报任安书》),他从这种切身遭遇出发,热切希望统治阶级中出现像信陵君那样能够屈身下士,能急人之难、救人之危的人物,使“才怀随和,行若由夷”之士,终能画其奇策,展其长才,建功立业。然而就这样一个令世人倾慕的信陵君,也终因馋被毁,郁郁病酒以终,成了李广、韩信一类的悲剧人物。司马史公就是这样通过他自己生活和情感的独特体验,向后人昭示一种当时谁也无法说清的时代悲哀。
《史记》在我国古代史学史上树起了一座咏叹礼义道德的巍峨的丰碑,《史记》还是中国古代文学史上一部赞叹知己、言为心声的颂歌,《史记》所塑造的一系列光辉的人物形象、所表达的自强不息的意志、所展示的人物的悲剧命运,将永为后世所追慕、景仰、叹惋。
★作者单位:江苏省南京市雨花台高级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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