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下)
时间:2022-06-06 15:14:02 浏览次数:次
[前情提要]上世纪七十年代,年幼的金枝因为向父亲传话,而使母亲被父亲踢伤致死,怀着对刚出生的妹妹玉叶的愧疚,她担负起扶养妹妹的重担,甚至为扶养妹妹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同时,情感上的磋磨也一次次把她抛向命运的低谷,当她遇到阳光一样的欧阳清如,却又迫于家庭压力只能分手,金枝对家乡已充满厌倦。好在后来玉叶考上了北京的大学,为了照顾妹妹,金枝也来到了陌生的北京。然而等待姐妹俩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安排?敬请关注本期内容。
二十三
北京下第一场雪的那天,小薇的脸色跟北京的天空一样阴沉,她从后门走进来,告诉我说:“咖啡店开不下去了,租金又涨了。”
说真心话,我舍不得离开这家咖啡店,这是我从山东农村来到北京的第一份工作。与其说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倒不如说是我的第一个落脚点,小薇和小关就像故事里的天使一样,在我落入绝境的时候收留了我,从来没有因为我是一个来自农村的打工妹,对我施以辞色。对于小薇和小关,还有这家叫樱花烂漫的咖啡店,我的心里怀着满满的感激。
我曾经问过小薇,咖啡店为什么叫樱花烂漫?
小薇说:“我小的时候,胡同口有一株櫻花树,每年春天一树樱花能把枝头压得弯弯的,有一年,一位邻居砍掉那株樱花,盖了一间厨房……”
元旦的前一天,樱花烂漫咖啡店关门了,那一天是我的生日。我的生日是十二月三十一日,小时候,每到我的生日这一天,我爹都要讲一遍给我报户口的事儿。我爹说,我出生的第二天,他去召平镇派出所给我报户口,派出所的警察很是怀疑,反复问我爹是不是一月一日生的娃儿,因为三十一日算是前一年生的人,就要多领国家六尺布票。
我的生日,我没有告诉小薇和小关,自从我娘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记得我的生日,除了欧阳清如。
此前,小薇让我抓紧时间另找一份工作。
我说不着急,洗洗涮涮端盘子的工作容易找,等我们这里彻底不做了再说。
小薇对我说:“你悟性挺高的,聪明善良又上进,应该去做更好的工作。”
我说我没有读过大学,哪里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有一份收入,供着我妹妹读完大学,我就了了心事,到时候再回农村老家去生活。”
小薇说:“人的学历不等于能力,你已经到了北京,真的还能再回到农村吗?”
小薇说得没错,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住久了,处处能够感受到它的便利和优势,还有远远超越穷乡僻壤的人情味儿。就算是玉叶将来大学毕业,我真的还能够回到桃花坞吗?桃花坞的人情凉薄和世俗,在我幼小的心里烙下的悲苦痕迹,是我一辈子的疆梦。自打我懂事那天起,我就希望自己不属于那里,我一直期待着玉叶有出息能够考上大学,将来陪着玉叶一起离开桃花坞。
小薇看我不言语,接着说:“你应该去学学电脑,未来任何工作都离不开电脑,你学会电脑至少可以去找一份坐办公室的工作。”
我说:“电脑太难了,我怎么学得会。”小薇说:“你都没有学过,怎么知道它难?听我一响劝,将来工作之余,去报一个电脑培训班,很容易掌握的。”
我点点头,答应小薇去报电脑培训班。小薇又说道:“你年龄也不小了,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别一门心思都在你妹妹身上,你妹妹将来嫁人,你怎么办?”
在距离咖啡店不远处的一家家常菜馆,我找到了新工作,做菜馆的服务员。菜馆只提供一天三餐,不提供住宿,我不得不租房子。租房子的时候,多亏文革帮忙,在北三环外面的一个居民区里,租到一间地下室,一个月才五十五块钱。文革的胳膊恢复得挺快,已经可以搬运小物件了,他在北三环外一家货运集散公司找到工作。货运集散公司有很多货车司机,其中一位司机师傅在这个居民区里租了一间地下室,所以文革才会介绍我到这里租房子。地下室被胶合板隔成一个个格子间,每一间仅仅比一张床大一点儿。到了晚上,隔壁两口子说悄悄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格子间在平时的晚上总是吵吵嚷嚷的,只要传来有人做爱的声音,整个地下室会在瞬间安静下来,大家似乎生怕惊动了人家的好事。刚刚开始的一个礼拜很难熬,到了后来,我对这种耳熟能详的声音习以为常,也就见怪不怪了。加上餐馆的工作很忙,每天坐晚班车回到地下室的格子间里,我都快累散架了,上床倒头就能睡,任凭隔壁女人的山呼海啸,也能伴我入眠。
文革刚进公司,拿的是实习工资,舍不得租地”下室,只能睡在公司的仓库里,算是天天晚上值班看仓库,还能多拿一份夜班补贴。文革隔十天半个月就会来找我和玉叶,一起去吃烤火烧饼,都是他请客,他说不讲究的人才会让女人请客。发第一个月工资,文革就还了我一百块錢。
我没有要,我说你刚刚来北京,到处都要用钱,等你落稳脚跟再还钱吧。
文革没有客气,他把钱收起来,继续啃着烤火烧饼,说道:“我肯定会把钱还给你们。”
玉叶喜欢上买衣服,光是牛仔裤就买了三条,还有两条健美裤,文革舍命拿回来的一千两百块钱,住院花去九百,剩下的三百块几乎都被玉叶买了衣服。我反复劝说玉叶,应该把精力用在学业上,不要一味地追求资产阶级腐朽堕落的生活方式。
玉叶听后差点笑抽筋儿,说是“文革”遗毒在我身体里面扎了根儿。
玉叶还说:“女人青春太短,在身材最好的时候,就得用最合适的衣装包裹,展现给这个世界。”
我脱口而出道:“女人青春太短,你可曾想过我的青春?”
说出这句话后,我也觉得吃惊,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对玉叶说这么重的话。
转眼间,春节临近。
玉叶早就放了寒假,她压根就没有回山东老家的想法。其实,我们姐妹俩已经没有家了,祖屋已经卖掉,父亲还在监狱里服刑,桃花坞只是我们成长的一段记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玉叶在学生会帮助下,找到一份家教的工作,一天要跑两个家庭,给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辅导功课,她把自己安排得比较充实。同学们都回家过年,我跟玉叶商量,我搬到她们宿舍里去住,既能省下一个月的房租,去家常菜馆上班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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